陆羽被誉为茶圣,或许有人会将陆羽成为茶的知音。但我要写的不是陆羽,而是茶的另一个知音:水。古代流传下来很多茶人评水的掌故,简直神乎其神。有记载湖州刺史李季卿到维扬(就是今天的扬州)与陆羽相逢。李季卿一向倾慕陆羽,对陆羽说“你善于品茶,天下闻名,这里的扬子江南陵水又特别好,真是非常难得”。于是命令军士拿着水瓶乘船,到江中去取南陵水。陆羽趁军士取水的时间,把各种品茶器具一一放置停顿。不一会水送到了。陆羽用木杓在水面一扬说“这水倒是扬子江水,但不是南陵段的,好象是临岸之水”。军士说“我乘船深入南陵,有许多人看见,不敢虚报”。陆羽一言不发,端起水瓶,倒去一半水,又用水杓一看,说:“这才是南陵水”。军士大惊,急忙认罪说:“我自南陵取水回来,到岸边时由于船身晃荡,把水晃出了半瓶,害怕不够用,便用岸边之水加满,不想处士之鉴如此神明。” 虽然这种记载神化玄化,用现代科学的角度要看或许不科学,但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出水对于品茶是何等重要。

好茶需配好水,明代张大复在《梅花草堂笔谈》中谈到:“茶性必发于水,八分之茶,遇十分之水,茶亦十分;八分之水,试十分之茶,茶只八分。”可见水质能直接影响茶汤品质。水质不好,不能正确反映茶叶的色、香、味,尤其对茶汤滋味影响更大。因此,历史上就有“龙井茶,虎跑水”、“梦顶山上茶,扬子江心水”之说。名泉伴名茶,美上加美。

山中茶叶历经采撷、晾晒、炒青、揉捻、烘焙等工序,鲜绿褪去,安静凝香,才被称为茶。但,还不是真正的茶。真正的茶,是在它遇到水之后。自离开枝头,一道又一道劫难,已使它对莫测的命运心平气和。只是,这一次来得太突然,刚刚还在静静地呆着,忽地滚烫的水骤然而至,紧缩的“叶粒”颤抖、浮沉,怀揣的阳光雨露跌撞而出,随水雾升腾而起,清香四溢。
与水初遇时,茶略带青涩。像初识的朋友需要相互了解,需要彼此磨合。水在茶叶四周轻轻环绕,热烈却不急躁。最初的惊悚过后,叶脉开始通透舒坦。随着水的悄然浸润,叶片慢慢恢复柔软、舒展,如回到枝头一般。久藏的汁液、封存的心,以及山中时日所盛的朗月清风,层层渗透出来,融入水中。水被浸染,有了金黄的色泽,有了隽永的甘甜。

宋代大文豪苏轼曾写了一首诗《试院煎茶》,写出了水与茶的关系。他言:“蟹眼已过鱼眼生,飕飕欲作松风鸣,蒙茸出磨细珠落,眩转绕瓯飞雪轻,银瓶泻汤夸第二,未识古人煎水意,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,贵从活火发新泉。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,定州花瓷琢红玉。我今贫病常苦饥,分无玉碗捧蛾眉。且学公家作茗饮,砖炉石铫行相随。不用撑肠拄腹文字五千卷,但愿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。”
然知音难觅。佳茗不易得,好水亦不易取。《茶经》的“五之煮”篇有言:“其水,以山水上,江水次,井水下”,而山水,又以“乳泉、石池慢流者上”,可谓挑剔。山水最好,山水中又最好选取甘美的泉水、石池中缓慢流动的水。唯其挑剔,才见认真,才显珍贵。

溪水、江水与河水等常年流动之水,用来沏茶也并不逊色。雨水和雪水,古人誉为“天泉”,清代曹雪芹在《红楼梦》“贾宝玉品茶栊翠庵”一回中,更是描绘得有声有色。但随着现代工业化和城市化,导致污染日趋恶劣,所以大都市、大城市的雨水和雪水已不能作为泡茶用水。
汲新泉、煮佳茗,闻之、品之。“一碗喉润,五碗肌清,六七碗两腋习习清风生。”可我们爱茶的清香,茶的雅韵,却鲜问片片青叶成为香茗的艰辛。“新茶、甘泉、洁器为一,天气好为一,风流儒雅、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。”在喝茶品茗时,我们在意的,更多的是周遭环境,是自身心境,却还扬言是爱茶之人。
高山流水遇知音,“峨峨兮若泰山,洋洋兮若江河!”佳茗新泉,茶香弥漫,品茗人只是旁听者。